古風三首, 1986-08

余光中。手稿（葉 1-2, 4）；27 x 45 cm. 詩三首 (Note 2)

天馬行
　　　——送國彬遠行　並贈錫華、維樑
潑刺刺曾經是天馬的四蹄
左右爭先，前後呼應
踏出十年的雲飛亂起
轟動吐露港上
所有的浪頭滾滾都回頭
至今馳驟已到了尾聲
零落是渡海而去的蹄印
只空空的馬鞍留下
留下空空的馬鞍
還在等神奮的四蹄
劃然一聲仰天的長嘯
把散了的風雲從海外
一一，都叫回家來

海角
新炊的黃粱還沒有熟透
海角一夢已做了十年
這滿鏡的水光怎麼擋得住
門前那一條高速公路
日夜哮吼地奔向未來？
只剩下相思成林牽着綠煙
和一徑紫荊掛着紅霧
海角一散便各自天涯
音訊都託付雲程與水路
縱紫荊作錦，相思為針
黃粱驚夢的破處
　有誰能織補？

送故人遠行（缺葉 3）
昔日初逢，我剛剛四十過半
今朝相送，你竟已步入中年
紫荊花，年年發
一回頭黑髮變白髮
此去加拿大滿地是江湖
千里的皓白你一人獨釣
送你作伴一隻精工錶
戴在你腕上吧，香港的時間
愈來愈珍貴香港的分秒
滴滴答答地鐡的節奏
未來在冰天雪地的歲月
就憑這輪回細細的叮嚀：
紫荊花，年年發
初逢在樹下
相送在樹下
但願他日重逢
仍在花樹下

附：後記。葉 4（有紅色修正）。一九八六年八月記於沙田旅次 (Note 2)